下去。
可如今箭在弦上,若不服用,他还未到九转散发作的时间便会死亡。
她尚在斟酌该如何组织语言,谢隅却突然拨开瓶口,将药丸尽数吞落。
喉结滚动,奔流在血液中的刺痛缓缓褪去,谢隅紧缩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,呼吸逐渐变得平稳。
气氛一瞬缄默,秦悦已然被惊得说不出话。
这么果断吗?!
听见心声,谢隅暂时没有力气回复,只能以笑回应。
其实那个想法一直在被秦悦所动摇,她的到来让这个世上多了一抹亮色,让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。
越接近死期,越是生出新的妄念。
──能不能,就这样卑劣地在世上多活几十年?
手背又砸落几滴泪珠。
身旁的人此刻泣不成声。
身上力量逐渐恢复,他撑着臂肘缓缓起身,“别哭了……”
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,秦悦倾身而上封住他的嘴。
眼泪顺着脸颊流向相触的唇瓣,她气恼又难过,带着十足的泄愤咬破他唇角,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。
悬在心上的巨石终于沉沉坠落,荡起浩瀚的回响。
她拉回了一个走向深渊的濒死之人。
别业上空蓦然出现一道狻猊信号,扶光推开门:“咳咳,打扰一下二位。”
他打量着狼狈的两人,在想是不是该先回避,流岚先一步道:“禀告殿下,太清山残余的外军已被尽数斩杀,如今京都异变突生,必须尽快赶回。”
扶光瞧见谢隅浑身血污,再看秦悦一脸不放心的模样,道:“我和流岚先撤,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他本意是想说你们先在此歇一晚,可孤男寡女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睡一晚这种事,实在是难以说出口,尽管他二人已有婚约在身。
谢隅道:“你们先回京都。林晔臣先前留的那份礼,如今也到拆的时机了。”
三人商议过小半个时辰,一行人马先行离去。
秦悦虽不知京中情况,凭太清山这混乱的战局也能以小见大。“你也要入京吗?”
禁军人多势众,暗阁经太清山一役损失颇多,现在京都危机四伏,恐怕是场硬仗。
“入京是必然,但在那之前,我需先去一趟青岚关。”
见她眉间凝着忧色,谢隅放柔声线安抚道:“不必担心,如今我惜命的很。”
停顿须臾,他眼底浮起几分认真,“这条命还得留着陪你多晒几十年太阳。”
说着便在她面前伸出尾指。
秦悦盯着他苍白却含笑的唇角,终于也伸出小指,轻轻勾住他的:“拉过勾的事可得说到做到啊。”
谢隅指尖稍稍用力,将她的小指缠得更紧了些:“有些事还是可以反悔的。譬如……你的任务。”
秦悦怔了怔,随后抽离手指,撇嘴道:“我既已给出承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。”
“哦?我怎么记得你说过自己并非言而有信之人?”
秦悦白他一眼,随后长睫压低,小声道:“信不信由你。”
她很想一拳朝这人挥过去,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终是于心不忍,只丢了张丝帕盖在他脸上:“擦擦吧。”
今日失了那么多血,看来之后得煮些补血的养生茶。
谢隅听她吩咐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,难得乖顺的躺下静养。缄默片刻,又伸手与她十指交缠。
“如果我今天亡于太清山,你会为我守寡么?”
秦悦捏了捏他的手指,“当然不会,你在做什么美梦?”
他合上双眸轻笑起来,也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笑点,竟没有半分不快。
秦悦继续道:“你若死了,我先去鸢玉楼包十个男伶昼夜笙歌,再下江南寻白烟萝潇洒几年,又或者去辰州小住一段时日,指不定还能像萧萧一样收几个弟子呢。”
她说得眉飞色舞,明亮的眼睛仿佛透过这一方天地望见了美好的未来。谢隅静静看着,随后垂下眼睫望向紧扣的十指,嗫嚅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