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悬狠狠打了个冷战,看到他后脑一片猩红色蔓延开,抖着手摸到块尖锐的石头:“你……你的头,你受伤了……”
蒋寄野声音慢慢低下去:“头疼得很,我睡一会,医生过来,配合他们知道吗……别害怕……我很快能醒,照顾、照顾好红糖……”
薄悬紧紧攥着他的衣襟,答得颠三倒四:“好,好,我记住了,你别骗我。医生来了,医生来了。”
蒋寄野很想回答他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,几个人冲上来分开他们,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救护车风驰电掣驶往市区医院,急诊大楼门前清理出大片场地,医护人员接手担架床一路狂奔。
“快快,休克了,血袋备好了没有。”
“车祸致头部、下肢两处重伤,左下肢外伤明显,病人神志丧失,心率130,血压60/40。”
“通知脑外科的人过来!”
……
薄悬被拦在手术室门外,在长凳上坐了两个小时,期间蒋鸿義夫妇到场,他站起来迎接二人,讲述事故的完整经过,后来警察来人询问,他不得不又复述一遍。
他全程思维清晰,没掉一滴眼泪。冷静得让人侧目。
后来蒋寄野恢复身体出院,不知从哪得知他在外头的反应,还夸他表现很好,开玩笑地问他什么心情,有没有害怕,如果有的话当事人可以给予安慰。
薄悬认真想了想,给出的答案是忘记了。
他确实记不清了,大脑出于保护机制屏蔽了强烈情绪,唯剩一个刻骨铭心的念头。那种心情无法描述,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遍,
薄悬没告诉蒋寄野,那天经过短暂又漫长的两个多小时,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,告诉走廊上的所有人说病人已经脱险。
岑丹青当场落泪,薄悬拥抱着安抚好她,让后一个人走进洗手间吐了昏天暗地。
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就会浑身紧绷,看见急诊和手术两个字仍然会想吐,蒋寄野颅骨骨折、因腿伤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,他人伤势恢复得好,没留下任何后遗症,反倒是薄悬留下应激创伤反应,每每午夜梦回,从噩梦中惊醒,眼前闪过的尽是蒋寄野闭着眼睛,皮肤冰凉没有一丝温度。
蒋寄野醒来是在清晨。
第一眼看见头顶的天花板,他躺在病床上,身体沉重,慢慢转过头将病房的景象收入眼帘。
薄悬靠坐在床边不远的一把椅子上,衣服穿得整整齐齐,眼下带着两团青黑,阖着眼在打瞌睡。
蒋寄野考虑了一会,是保持安静让他接着睡,还是干扰叫醒,让人换到床上舒适的姿势睡。
薄悬手臂猛地抽了下,扶着扶手稳住,睁开眼正对上蒋寄野的视线。
好了,这下不用考虑了。
薄悬很快动作起来,通知同一楼层休息的蒋鸿義夫妇,起身按铃叫来医生做检查,按照指示拿着棉签蘸水给蒋寄野润了润唇,加护病房设施一应俱全。确认他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常,医生们就离开了。
蒋寄野很不适应煽情的氛围,对岑丹青的眼泪哭笑不得,一点小伤至于吗,好不容易把二老应付走,骤然轻松自在许多。
蒋寄野才想起来问时间:“今天几号,我昏迷几天了。”
“第二天。你睡了十几个小时。”薄悬说。
蒋寄野:“那我醒得很准时?”
蒋寄野平时也是这个时间点起床,薄悬勉强算他过关。
蒋寄野看着他:“再去睡会儿。那边有张床,”
薄悬摇头,伤员洗不了澡,知道蒋寄野爱干净,拧了个湿毛巾,低头擦拭他手臂手指残留的血迹:“昨天夜里睡了会儿,刚才是……打个盹,真没那么困。”
这是又拿他当鬼糊弄,蒋寄野心知肚明,平时睡五六个小时就生龙活虎,坐着能睡着得是熬到了什么地步。但是拿他没辙,重伤在身也不能动手强行押着他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