喵喵咪咪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,叶青釉在少年的耳畔长叹了一声:
“若是还在生气,那便算了——”
“没有。”
少年低垂着头,整个身体都在发颤,但是却坚定的生出了手,按住了叶青釉压在他肩上的一节手腕:
“不,不敢生生婶婶的气。”
叶青釉下意识就想甩开少年滚烫的手,可没等她有所举动,余光一撇,她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帷幔后,没有退出屋子的蒋氏。
蒋氏的脸已然败落,双眼也无神的厉害,整个人的身上除了死气,便只剩下一派麻木。
麻木?
麻木!?
呵,麻木有什么用呢?
若是她也麻木,那日在龙泉,她早早便死了,还能等到如今在仇人的坟头起舞作浪?
该是她的,一切本该就是她的。
麻木,麻木是没有用的。
犹豫,痛苦,怅然,都是没有用的。
只有权势,财宝,才是能带入坟墓的。
为了那些东西,应当得付出一切的。
不然,从前付出的那么多,便是半途而废的。
叶青釉垂下眼,搂住了少年:
“我并非因为你五叔而不让你养狸奴,那日说的话,只是为了气你”
“你仔细想想,你嗣父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?我若是心中有人,他会容我到现在?”
“我只是真心怕你耽误学业你若是仍愿意养,往后便养,我再也不说什么。”
似是而非的话伴随着飘散的鬓发一缕一缕的勾在少年耳畔。
直到现在,少年才猛然想起——
婶婶今日的鬓发,很不一样,没有往日的齐整,高贵,只是松散的梳了一个随意的髻子,像是刚刚醒来,便突突而来
脸上,甚至还有些憔悴
憔悴。
为什么而憔悴?
因为,因为那日的事情对吗?
他在难受的时候,她也在难过对吗?
少年的心跳如鼓,一下下的敲击在脑海中那根将断不断的弦上,后背的温热宛如沸腾的热水,一波波的冲击着他的清明。
少年的气息无法平稳,只得下意识的咬住了舌尖,轻颤道:
“不养了”
“往后,往后等我少年登科,再,再来求婶婶”
闻言,阴影中,麻木不堪的蒋氏,终究还是猛然闭上了眼。
番外三屠龙者龙(8)
日升月落,春去秋来。
银丝炭烘着青瓷暖阁,十二幅销金牡丹屏风圈出氤氲茶烟。
七位命妇的泥金裙裾在簟纹席上蜿蜒,天水碧大袖间隐约露出点翠嵌宝的护甲。
“曹司夫人今日果然阔气,连珍藏多年雪泡梅花酒都肯拿出来招待客人。”
一位华服夫人转动建窑兔毫盏,侍女闻言立马捧着錾花银釜续酒。
西侧穿真红缂丝褙子的妇人轻笑,腕间虾须镯撞响定窑划花壶:
“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多小气似的”
“你只管喝便是,好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?”
原先说话的华服夫人露出一抹笑意,转向左右两侧的夫人,调笑道:
“瞧瞧瞧瞧,我只不过是说了两句,她便要这样说我!”
“也亏的咱们都知道她儿子昨日放榜榜上有名,她今日心情正好,要不然,还不知道她是怎样牛嚼牡丹的人呢!”
这话,便是接着调笑,将喜讯公之于众。
席间原先不知道的人也明白了过来,霎时间祝贺声不绝于耳。
叶青釉跟着笑了几声,那穿真红缂丝褙子的妇人得了一阵吹嘘,终于心满意足的坐回了位子上,余光一撇,才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贵客,当即又笑道:
“你们还祝我呢!”
“越国夫人教导出的孩子才叫懂事,听说三年前才第一次入仕科举,今年便中了榜眼,得了陛下亲提!”
“你们有那闲工夫祝贺我,还不如向越国夫人讨教讨教如何教养孩子呢!”
众女眷又是一阵调笑,七嘴八舌的讨教如何教出成器的子侄。
叶青釉装出一副略有为难的模样,道:
“这我也不知。”
“你们也知道,这孩子也不是我所处,只是自己肯学,三年前同窗本欲送一只狸奴给他养,他都为了学业而推辞”
“太过自持,不甚喜欢作乐,倒也是件恼人的事儿”
众女眷都是人精,那里瞧不出这看似为难言语下的骄傲,顿时笑作一团,连连夸赞。
叶青釉又坐了一会儿,待女眷们心满意足的散场,方才收敛笑容,重回了自己的府上。
时隔多年,她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。
交际是恼人的,折磨的。
但往往,也是有用的。
越缜死后,越家再没有厉害的角色在官场